温瑞安

温巨侠谈武说功夫
2016-01-25 温瑞安 温瑞安巨侠

　　读友问真正、现实里打斗，像不像一代宗师里打法？坦白说，不像，也不是。一代宗师或很多武打戏打法，都是表演，真正打架，哪怕武功再高，现实里的打斗都不是这样子的。戏里是表演的打法，有美感似舞蹈，加上剪接和效果。我以前长时间学过武，也短时间教过武，师门里每周至少要实际格斗三五七次，才能晋级，故更深切体会。

　　不是说影视里打斗都不实在，也不是指陈造假、花巧、炫，而是映象里表演式打法，更能取悦观众。因在现实里的打斗，更残忍也更直接，技术故然重要，但有时运气更是首要，所以并不好看，更休说什么暴力美学了。真要说在映象打斗旦最接近真实而又成功的，首推李小龙电影，他是最能拿捏住真正格斗和表演功夫美感和力感。

　　讲到武侠或功夫电影里的打斗，跟真实里的打架是不一样的，哪怕像一代宗师里已有很多考据或苦心孤诣的修炼和复制了，但真正现实里不管布景和决斗，决不是电影里的一招一式，一举一动，尤其不会说话那样古龙琼瑶张爱玲，那是王家卫心理投影的。当然也不很必要完全一样，毕竟这是现代人拍古代，我写小说也用我的语言。

　　很多武侠功夫电影里打斗只是配合动作，真打多半很难看。我有去看过不少国术、外国和新马港台中日韩泰名家宗师的格斗，我自己由小到大也打过不少架（从外国到本土，从少年到中年，那是习武和闯荡过程里难免的，不过现在已花甲，打不动了，见笑了），大都没啥美感，才不是一招一式，拳来脚往，潇洒好看。甚至是愈酷的躺下愈速。

　　八十年代初，李小龙功夫片结合了实战经验和速度美感才慑服中外。精武门一场群殴，以寡击众，故以双节棍先伤敌足。76年，我在台出版今之侠者，一场中日决战，就决定在中方一脚踏碎了日方高手脚趾，早已拍成电影。之后中港台武打戏，用这招不计其数，包括《功夫》。真正格斗，几乎是细节决定胜负，什么“唯快不败”,全是外行话。

　　很多人以为真正武林高手，相斗起来会好看极了。其实不然。同门比招，套路熟透，而且相互配合，当然养眼，慑服人心。武侠打斗吹得天花乱坠，自不待言。你看太极推手、咏春问劲，搭黏捶挂，多美，多自如啊，着眼也可以化解对方来势。一旦遇上外敌，可没几个座头市丶花满楼，却多是盲拳打死老师傅了。闭眼作战？只怕要眼闭了！

　　温巨侠决无鄙薄听劲、问拳、推手、对拆的功夫，只不过，遇上同门演练，或者表演套招，自然管用，但若套路不同，宗派不一，又是敌对生死格斗，人家才不管你的规则套路，更不会跟着你的意愿走。不信？叫一个泰拳高手跟一位柔道师父打一场，就知道有多么九不搭八了。你还要蒙着眼、抱拳拱手？人家可是一脚猛踢一拳狠击打完就走，这才实战。

　　因为谈起一代宗师的打斗，引起很多侠友问起我有关实战、对打的经验。我不是武师，更不是宗师，不过以前打多了、后来看多了、向来写多了，讲几句拙见，勉强搭够。很少人像李小龙，从理论到剧力配合，以及理论和实战经验，精神气势，都诠释得震撼人心、令人顿悟。别的武打，只是导演、编剧或他人武学、武指的演释，无法实用美感张力俱到。

　　居然还有些侠友问起我是不是很能打。答案很简单：您只要看我体形就知道是不是万人敌了。打架，除了是技术活之外，靠修炼之余，体格还是至重要的。当然，有人会吹嘘四两拔千斤，大话以弱胜强。是是是。只要他随便找一个同样受过武术训练，但体积像阿诺拳王阿里史泰龙的人，跟普通体形的人来四两千斤一下，便知道打斗还是要讲究下半斤八两滴。

　　当然，我说是打架实战，不是表演套招。而对武术的贡献和修为，个子不高的人一样或更有成就。大家都知道咏春叶问或刚柔流山口刚玄，个子较瘦小，但都是真正的一代宗师。气场上，体格的高矮肥瘦，并无直接关糸：曹操虽姿貌短小，但神明英发，气场上压过了声姿高畅眉目疏朗的崔琰。像孙中山﹑邓小平﹑胡耀邦，往外国政要处一站，还是照样抢眼不平凡。

　　因早年练武和长期写作故， 各国各种武术难免作过广泛研究和涉猎，加上交过手的同门和对手，包括一般朋友未必常遇上的如马来、印度、孟加拉、锡克、土着﹑山地和韩日洋人，成绩有输有赢，侥幸不死，可能神佑，或者我跑得快。所以，理论上还是很有自己一套想法，但作为实战派，光强于理论只能写小说拍戏，不能自谕练家子，更与宗师，虎犬之别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