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诗在新马成名,他在台办诗社的声名又远盛他的武侠小说,但内地对他的武侠小说,如痴如醉,颠倒众生,粉丝万千,他还兼为名专栏、影评、文评、散文、术数作家, 几乎所有文学的类型都有丰富成果,已成书八百余册,超过七国文字翻译本,兼作品改编电影、电视、连环图已逾40部,而他大半生遭遇,要比他的武侠小说更传奇,大起大落,每重振必奇情。

温瑞安的一枪惊艳江湖情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016-08-25 细雨朦胧清风飘 温瑞安巨侠

       京城里的江湖势力经历了几次大对决;第一次是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合击迷天七圣盟;第二次是金风细雨楼击败六分半堂;第三次是诸葛先生、天衣居士与元十三限及蔡京门下的“荒川之役”,天衣死,元十三限重伤。

         元十三限召集蔡京调给他的一众高手:天盟总舵主张初放、落英山庄庄主叶博识、海派老大言衷虚、镖局王王创魁、武状元张步雷、托派黎井塘、捧派张显然、开阖神君司空残废、抬派智利、顶派屈完等,竟要一鼓作气,歼灭绿林道上和他们对抗的势力!




        大对决在即。大对决必然导致大整合。

         江湖蠢蠢欲动,山雨欲来风满楼。

         四大名捕和舒无戏将此局相告于刚开关出室的诸葛先生,接着他说了一段话,可以看作从整个社会大势上对江湖所作的总结陈辞:

       “武林势力重新整合的原因有几个:一是新兴势力要与旧势力对抗。旧有势力逐渐老化,又不允可新起的力量取而代之,故此两种势力必须对决,在这种对抗中必有新的势力抬头冒升,不管是来自新兴的还是旧有的集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二是大气候、大环境尤其政治上的变化。金兵窥伺江南日久,一定设法颠覆朝廷,此外,主战、主和、主降三派实力始终互抨,而内乱叛逆和各方实力对垒频仍,原有的场面压不住,新的局面必定产生。这危机也就是转机,懂得把握时机的人,自然会出来收拾场面。”…




       “三是武林中这一段沉寂,其间能人志士辈出,他们自然不甘蛰伏,强者自有强者胜。当年,迷天七圣、六分半堂、金风细雨楼能三分天下、打下江山,莫不是抱恃了一代新人换旧人的雄心壮志,但而今照样有更新一代换新天的人出来向他们挑战。”

      (《惊艳一枪》70 《契机》)

        这里指出的三条规律,一是新旧斗争,这是历史的必然;二是大气候,这是现实的必然;三是武林,这是江湖的必然。

        温瑞安写诸葛神侯及四大名捕,1977年以前他曾力图思考“他们身兼官、侠、民三方面的律法、义理与人情,所以遭受更多的挑战、抉择、憧击与矛盾”;后来他的思考进一步深化,立意将四大名捕写成“四个有本领的平常人”(温瑞安《四个有本领的平常人--〈碎梦刀〉后记》)。那么就可以说,他们身兼官、侠、民而又能将自己放在普通人的位置上来理解江湖,这种理解无疑是更全面、更深刻、更广泛的。这是关于江湖盛衰理解的第一层次。




        在王小石,因他尚能置身事外,他来看江湖盛衰,则又是另一副论调:

       “棋局里有极高明的 一着:那就是到了重大关头,不惜弃子”。王小石说,“‘六分半堂’是壮士断腕,弃的是总堂主雷损,但他们的实力、势力和潜力,全都因而保会了下来。现在主事的狄飞惊,曾低了那么多年的头能活在‘六分半堂’里头,而今熬出了头,所谓‘隐忍多年,所谋必大’,那是个绝世人物,是决不可轻敌的。要看对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,应该要看他的敌人;他有什么样的敌人,他自己就是什么样的一个人。朋友难得,敌人更为可贵。”




        这是从帮派内部探讨六分半堂存在的盛衰可能,接着他又说起“迷天七圣”:

       “关七还没有死,只要他还没死,一切都是可能的。”王小石说,“事实上,关七忽然销声匿迹,也是好事:“因为‘迷天七圣’己升腾过急,根摇树倒,在所难免。大凡人之为事,无论争强斗胜,游戏赌博,必有规矩,无规矩不成方圆。有规矩法则必有打破规矩法则的方法和人。不破不立,是庸材也。能破不能称雄,要能立才能成大器。人要可破可立才算人杰,而到最后还是回到无破无立,这才是圆融的境界,同时也自成一个规矩--直至其他的人来打破这个规矩。关七这样如同‘死’了一次,他自己打破了自己所立规矩,只要他人不死,心不死,大可以也还可以重新来过,从头未过。”(《惊艳一枪》4《道。道。道。道。道。道。道,》)




        六分半堂衰极反而得到休整,有盛的可能;迷天七圣盛极而衰,得以重新审视自己。这种认识,是当年大红大紫所绝难看到的。王小石本无意江湖,所以他能作了金风细雨楼第三号人物而仍回愁石斋去替人接骨疗伤。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,当局者迷,故多偏激。无意江湖,旁观者清,火中凤凰,死里重生,阴柔阳刚,圆缺盈亏,物极后反等等,皆能一一了然于心。盛衰无常,还看是否能认真审视自己,只要有了这种人物、这种心情,胜败便尚未可知。这是人杰挥洒江湖,英雄造时势。站在江湖边上看江湖,此为江湖盛衰的第二个层次。




        看江湖盛衰转变,还有身在江湖之中即在“身不由己”的情况下看江湖的第三个层次:

老林和尚喟道:“人在江湖,一定打架,看是文打武打,心战还是力战而已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你是为啥而打?”

       张炭道:“为朋友,为申张正义,也为了铲除国贼而战。”

       老林和尚摇首不已,“这样听来,你是输定了。”

      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  “通常真的是为了这么伟大的目标而战的人,都一定会输得很惨,少有胜算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也罢,输就输吧”,张炭说,“人生里,有些仗,是明知输都要打的,有些委曲求全、忍辱苟活的胜局,还真不如败得轰轰烈烈。”




        老林禅师略带讶异,“看你的样子非常圆滑知 机,设想到像你这种聪明人,想法也那未古板得不可收拾。总有一天,你会给你这种性格累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张炭一耸肩道:“死无所谓,我只怕啥也做不成、什么也做不到便死了,那才教人遗憾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老林嘿嘿笑道:“老衲没看错,聪明人总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,不该做什么的,但一个真正有智慧、大智大慧的人,还知道去做一些不该做但却必须做、必须做而本不该做的事。”(《惊艳一枪》29《胜局》)



        

这是江湖侠者眼中的江湖。风起云涌,骇浪惊涛,而侠者巍然屹立,势不可撼,即使粉骨碎身,也不随波逐流。古龙曾提出“有所不为,有所必为”和“虽千万人吾往矣”,那是侠的精神风貌;金庸说“为国为民,侠之大者”,那是侠的行为指向;梁羽生“宁可无武,不可无侠”,那是将侠放在广阔的人世红尘中作艰难的抉择……




        侠者造江湖。这样的“江湖”才有意义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样的“江湖”随着“侠者”而崛起,它不是历史长河里弱肉强食的昙花一现,它的精神体现着为文化建构作出应有贡献的“江湖”。

       “江湖”--“人在江湖”,如果它曾有灿烂,曾有辉煌,那么必定是在江湖的长天碧空中,布满了无数的侠者之星,造成天地问长河落日、云来雾去、星月争辉的种种盛衰与奇景。

        最后,我们将三个层次放在一起来看:

        第一个层次是政治(庙堂)造江湖--官的江湖--帮派之江湖;

        第二个层次是时势(人杰)造江湖--民的江湖--社会之江湖;

       第三个层次是道义(侠者)造江湖--侠的江湖--仁人之江湖。

       温瑞安说他从官、侠、民三位一体来写四大名捕,我们这里不厌其烦地反复引述,正是希望惜此获得一个对江湖及帮派最根本最切近的认识。



        

帮派是侠的辅助形式,然而也是江湖侠文化最普遍、最广大、最具包容性的形式。帮派的形式并无倾向性可言,它既可以是侠的依托和辅助,也可以是侠的对手和敌人。同理,帮派与朝廷的关系,也具有这种两面的性质。帮派只是广阔江湖的一种背景和存在形式而已。江湖迷茫,远山缀绕迷人歌声,暮霭起自寥廓江天,帮派渐隐,侠者渐显。帮派在侠者、江湖、庙堂之间,已成为侠文化盛衰兴亡的契机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侠者包容于帮派又冲突于帮派。

        帮派因侠而盛,因侠而衰,帮派与侠者共成一个寥廓悠远迷茫的江湖。

       关山漫漫,遂有侠者起而行。


(本文原发表于2015年2月11日 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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