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诗在新马成名,他在台办诗社的声名又远盛他的武侠小说,但内地对他的武侠小说,如痴如醉,颠倒众生,粉丝万千,他还兼为名专栏、影评、文评、散文、术数作家, 几乎所有文学的类型都有丰富成果,已成书八百余册,超过七国文字翻译本,兼作品改编电影、电视、连环图已逾40部,而他大半生遭遇,要比他的武侠小说更传奇,大起大落,每重振必奇情。

第一图的题字,是温大哥昨晚上亲自题给大嫂静飞的。

「安靜情事」

温瑞安写刘静飞——那一场舞后(上篇)

温瑞安

一九九七年,香港回归中国,成立特区政府,从此脱离殖民地阴影,成为“大国公民”,万众欢腾,烟花熣燦中闪烁着即将面临经济困局的隐忧。

至于我,这一年,只以香江论,记忆中,别无事,只在出版人麦成辉旗下重新推出我的武侠小说,成为新建成香港会议中心首届年度的重头戏之一,只要你去“会展”的“书展”,有乘搭地铁、巴士,大概都会看到十足落本的温瑞安武侠小说广告海报:四大名捕大对决(走龙蛇)、方邪真(杀楚)系列……等等。

我大概以前太忙了,而且也计算到日后总会更忙,所以,在那段时候,“懒筋”大发能懒就懒,就用我这系列的几本小说,跟随香江一起回归,一起奋亢,一起糜烂。看燕去燕飞,看楼起楼塌(地产市场开始高峰堕跌),看灯明灯灭,看上海下海(上海倒真的去了,下海则泛指文人纷纷从商,北人纷纷入港,也有良家妇女受不住经济的压力和诱惑,终于“下海”),我只用一种似断非断的距离,去看那一轮照落在大都会顶层的孤清月亮。

就在这一年,终于,我在到了珠海,一次剧院的表演中,看到了,一个女子和她的表演。
她并不份外瞩目。
她的动作也不故作抢眼。
因为她不需要。她不须要去吸引人,但高人自然而然就会为她所吸引。我就是那自称“巨侠”的高人。

可是,在那末千人万人中,我只看她的眼。她的眼神是忧郁的。虽然距离这么远,还“第一次”见面,我还是看得出来。她的舞姿是忧郁的。我可以肯定,如果她不是心灵那么寂寞无依,她决舞不出这样的风姿,那般的风情,那种风流来!她连体态都是忧郁的!
所以,就在那么千人万人中,我只看她一眼……就像我早年的诗“长安”一样:

古之舞者……那一场舞后
书生便输去了长安
那年的容华,叫人怎生得忘
你若是闭月,舞后便是那羞花
当沉鱼浮起,落雁升起
满目都是灯迷
我以呵暖呵暖你
暮色那么浓
暮色那么温柔
而我又急着要走
急着要走……

这一眼,恐怕要比我小说里狄飞惊的“眼刀”还具“杀伤力”。其实,我看了何止一眼,基本上,我就看了那末一眼,就没看别处第二眼,坦白说,连她跳的是什么舞,她旁边有谁,我都不知道。我只知道,当我隐约发现原来有她所设计的舞蹈中有男伴,而那男伴又恰好挡住我的“眼刀”的时候,我只巴不得一巴掌把他拍入汽水瓶里封盖拿走扔掉!

——我倒不是“急着要走”,我多想“赖着不走”,但她舞罢便走,决不勾留!
只剩下我和我的寂寞,我的不平,和我的可笑的眼刀,在那儿金风它的细雨,寂天它的寞地,六分他的半堂!我百般不情愿,徐徐离座,身畔四位弟妹,看我忽然道骨仙风,忽尔神游太虚,浑不知巨侠境界是否升华洗涤,到了何种境界?什么地步?遂相顾骇然。

其实我的灵魂已静静的飞着了,没有留下来。
——这个女子就是我的刘静飞。


我跟她极有缘份。
那是上天的撮合。
我的福缘。
——我天真的想:一定是我平生善事做多了,才有那么多的遇合。
——我用高深的命理和术数来推算:也不谋而合。

因为我又遇上了她,一而再,再而三,有时在百货公司的开幕典礼,有时在市政府举办的节庆表演上。有时甚至在歌厅特别嘉宾表演节目上!

我还是神迷于她的舞姿,情迷于她的风姿,她去到那里我就看到那里,有时候她一天赶四个地方四处表演,我就有本事一天赶四场——请了解,我一向“出动”不只是一个人的,而是一大群社中好友、弟妹的,我称之为“空群而出”,真的“劳师动众”。

很久之后(其实也不久,就在大约半年后),我已跟她在一起,曾问过她:“你可知道在你的表演上,有我这一对多情的眼?”
她迷茫了好久,终于用一种多情剑客无情剑的温柔得杀死人的语调,轻轻安抚我的说:
“——那时你坐在那里?我近视,跳舞没带眼镜,没看到。”
原来她没见到我。
不。是没发现过我。
——哇,这么帅哥她都没……!真是天理何在?天理何在!(天龙八呕!)

她好些领导、上级、经理,都来“招呼”过我了(他们有的倒是能“发现”我的),只有她“目中无我”。(以下为表清高,不赚这种冤情稿费之故,省略三千六百八十一个“5”字。)
每一次她表演后,就离开,谁也约不着她。而我每一次见她离去,转入后台,就手足冰冷,摇摇欲坠,心里念着:完了完了……下次怎见到她呢?我该怎么办呢?
每一次,我都以为,“再也见不着她了。”
但每一次,都因缘巧合,“刚好”遇上。——你说,这不是上天对我的“恩宠”,那到底是什么?

还有好笑的。
记者来访问我的时候,老是瞄一下我,打量一下她,佯作(注意:即假装)不经意的问:“你们……之间……谁先……追谁……的呀……?”
大概,他们等待的是一个忠心女读者仰慕一位名作家的香艳绯测故事吧?
所以问得扑朔迷离,欲擒故纵。
我回答,很干脆:“我追她。”
“什……么……!?”
不敢置信的样子。
“当然是我追她。”我说,“还追得好辛苦!”
实不相瞒。如果不是货真价实,我还不愿这样坦白从宽,素面相见。

我也希望她一听大名,就十分仰慕我……但千辛万苦约了她出来,才知道她对“温瑞安”的认识,仅止于香港亚视二十年前拍那部“四大名捕会京师”(大家惯称为“伍卫国版”的),她顶多以为,我是那齣戏的导演(还好不是那时候演诸葛先生的先生,高寿啊!),天!她还不知道那时我正坐镇亚洲电视台出任创作主任,部份正是为了这部和后面几部续集改得乱七八糟的还“劈炮唔捞”(离职)的!


不过这样也好,到底,我个人还是比我的作品更有“魅力”,她是因我的人才开始去看我的作品的!这样一想,又雪花“飘飘”了起来。
至于怎么能约她出来……嘿嘿嘿,到底温公还是有魅力的吧?……非也。不是我约的,而是大家的功劳!

“大家”是谁?大家就是何包旦、叶浩、方娥真、舒展昭、陈乃醉、梁淑仪、刘华林、孙青霞、小翻……这些人。主要是何小姐、梁先生,打通了她上司,好不容易才有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人多势众的餐厅见面陈情沟通,之后,才有我“突袭”性的第一次“邂逅”:即是,除了我千人万人中只看她“一眼”之外,她“终于”也瞧见我了!

我的念力(碎碎念碎碎念:我要认识她,我要认识她,我要她认识我……)气功终于成功了!

不过,世上就是有“八公八婆”以为我风流快活,弃了旧的,贪了新的!好像这样臆度猜想,比较可以满足他们小肠小肚的“主观意欲”。其实要真的是实情,作为世间一般男子,可能还以为自己满威风的,高兴不过咧!然而,事实上,我跟方娥真小姐的确在79年时已然在台公布(是她公布的,悲愤)和我“分手”。就算在台“历劫”之后,大约在84年时我们又公开活动,85至87年前后,小方和我至少在接受四、 五家港、台传媒中,再度(又是她公布的!悲愤中!)公布我和她早已“分手”多年,是“兄弟而不是情侣”!

记者问她“为什么”?她大意是说:“对我而言,当他是大哥比当他是丈夫更好”。像我那么一意通百意明的巨侠当然心知肚明:像方娥真这样婉约善良的女士当然懂得怎么说法才不伤人心(一而再都是她公布的,悲愤莫名)。最好玩的是:多年来我一直是她的恋爱顾问,她也是我的追女导师,一般男女分手后做不到的,我们偏优而为之。84年,她能重会她的初恋男友,就是我的一手安排的(恒沙河数个“呜呜呜”);这次追求静飞的,小方是“身先士卒”的“四大将”之一。别忘了,我是在小方“移情别恋”了整整19年之后,才认识小静的——比杨过等小龙女还多了3年!


这有什么奇怪?真正的红粉知音,就是能你为我好、我为你好。我偏能做到。像这样报导可真不少,那些鸡肠鸭肚的胡乱臆度,难道不谙中文?咦,英文好像也有一二篇啊!至于韩文、泰文、巫文的,是有报导的,但有没写这些无聊情节,温巨侠可也没看懂了。反正高情忘情这回事,“老外”小眉小眼的没看懂,原谅他吧!



我和静飞的“拍拖”,开始的时候,不瞒你说,确实有些儿像“教父”第二集的阿尔帕西诺逃亡到西西里岛,追求当地美女一样,拍拖时既有保镖开道,又有亲友尾随,真是好不热闹——咳咳咳,就是私人时间太少!


可是,静飞与我在一起,得背负这个“黑锅”,以为她横刀,以为她夺爱,以为她是贪图我什么什么的,实在让她委屈了。——那几年,恰是我不自量力,打抱不平,替好友背了巨债,还一味闷不作声,打落牙齿和血吞,熬得最是艰辛,拚得最是折腾之际,静飞正静静守在我身边,没一仗不支持我,没一战不鼓励我,没一事不站在我身边,让我感觉到前无去路、退无死所时,她在的,她还是在的,她还是在我身边,跟我啃剩下的同一片面包,掏出我送给她纪念的外国辅币换取活多一天的钱。

而我,仍闷不吭声,不肯开声向我天下好友求救,也拒绝了她在娘家取回任何一块钱。我们是这样熬过来的。直到我的术数和别人批我的皇极箴言,全部终于,一一应验,苦尽,彩来……而这么漫长的时日里,她杀退强敌,后替我截击追兵,甚至不惜与我并肩真正战到“最后一兵一卒”(当时真的身边一士全无)……都是一力独撑,以她在舞台上超凡绝俗的绝代风姿,含笑用兵,寂寞流丽的周旋于俗世的埋伏与流言之间,却在红尘的你虞我诈为我争回一世风华。

她是受了那么多的委屈……流言中的她,却是贪慕虚荣嫁了温家。
她这样值得吗?
她初见我一周后,已毅然下决心,告诉我:要洗尽铅华,不再舞踊。
我问她:这样岂不没机会再看你跳舞了?
她说:我只跳给你看啊!
我脑里轰的了一声:你这样做值得吗?
——不要问我,我美人见尽,红颜无数,但我独爱她!
爱煞了她!
——而今尤烈!
至今尤切!

稿于二零零四年五月十七日
(转载于2017-08-1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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